1973年入秋,在父亲屡次三番的督促下,我入学了。
十一月初四中午,下学回家到大门口,院里静静的,窗户被一块蓝布挡了起来,内心七上八下,慌忙开门跑进屋中。
母亲盖着被子躺在炕头,看见我回来兴奋地折起身,捋捋脸庞的头发,满脸含笑对我说:“小伟,你看,妈给你抱回来一个弟弟。”注视着身旁的襁褓,示意让我看。
“我弟弟?”顾不得脱鞋,爬到炕里面,掀开被角,露出来一个小孩儿,脸蛋圆圆的,正在酣睡。
母亲笑着对我说:“那是你弟弟。”
“妈,他什么时候生出来的?”我惊喜地问。
“今早你上学后,他就从妈肚子里生出来了呀。”话里言间,母亲有一种功成名就姿态。
“弟弟好胖呀。”
“哎,不能说胖!”母亲装作不太高兴。
“咋了?”
“小孩不能说胖,只能说‘好看’。记住啊。”
“嗯呐,我记住了。”
外屋传来父亲的说话声:“鸡蛋够你吃三天的了。”父亲说着,用胳膊顶开屋门,双手捧着九个鸡蛋走进屋里。
“那么多呀?”我高兴地跳下炕。
“这鸡蛋是给你妈补身子的,可不是让你吃的。”父亲很认真的说。
“我知道,是让妈妈吃的。”
“人一转运,鸡子也天天下蛋,”父亲一边放鸡蛋,一边喜滋滋地说“队长给我说,补助咱们二斤白面,下午就可以去粮库取。”
“不是坐月子,平时连碗面汤也喝不到嘴里。我真想喝碗老家的面疙瘩。”母亲像是功臣。
“嘎—嘎—嘎—嘎”,大白鹅在院子里警叫起来。
“小伟—你家来客了—”前院小荣在院子里又张扬着喊起来。
“小伟—小伟—,”隔窗望去,是爷爷和奶奶来了。
“奶,”我飞快地拉开门,奶奶满脸堆笑,提一篮子鸡蛋跟着爷爷进屋。奶奶放下篮子,转身来到炕前:“我看看俺孙子……咦,你看咱孙子,脸蛋圆乎乎。”
奶奶抱起弟弟炫耀:“你看这孩子,比俺小伟还好看哩。”
爷爷面带微笑,反驳道:“小伟也不丑!”
奶奶笑笑呵呵,看个不够……
爷爷坐在箱子下的凳子上,掏出旱烟袋,用褐黄色的拇指塞满一锅烟丝,“吱、吱”抽了起来。
母亲靠在被子上,望着爷爷,说:“爹,你给孩子起个名字吧?”
“嗯,”爷爷点下头,神情郑重地掐起手指,喃喃自语了一阵子,“嗯”一声,好像捕捉到了什么,磕了磕烟袋,望着父亲说:“今儿初四,孩子生日建执,司命值班,还是个黄道日哩。今年癸丑,孩子属牛,桑柘木命。生到戊辰日,桑柘木遇大林木,沙土培根,海水滋润,将来不愁吃喝。这孩子一生,挣的是正道钱,端的是现成碗……”
爷爷是铁匠,早年在河南许昌远近闻名。曾祖父膝下五子一女,收养一个孤儿,爷爷排行老二。曾祖父一生没有读书的机会,但天赋机敏,见识过人。
据说,爷爷出生的时候,曾祖母在河边洗被单,偶然听见“喳、喳、喳—”的鸟叫声,顺声望去,只见三只喜鹊低空盘旋,正与一条黄蛇嬉斗。曾祖母很是惊奇,没等回过神来,就觉得腹痛难忍,不一会儿,爷爷便出生在岸边的大柳树下。
爷爷从小聪明乖巧,面如腻脂,思维敏捷,颇受曾祖父宠爱,认为这老二儿子将来必成大器。15岁时,曾祖父托朋友把爷爷送入临汝县大峪同济社(吴佩孚部下所办的会社)吕承钧(同济社领导人)身边,读书长见识。二十年代的中国,军阀割据一方,时局动荡。1929年,国共联合征讨吴佩孚。吴佩孚仓皇南逃,吕承钧也悄然人间蒸发,同济社随即处于半瘫痪状态。当时爷爷19岁,心明眼亮,为了避免引火烧身,返回老家鲁山梁洼街小许房,跟随曾祖父抡锤打铁,养家糊口。三年后,家门不幸,曾祖父暴病而卒,享年不足四十岁。至此,爷爷的担子就更重了。也正是这曲折的人生,才造就了爷爷坚毅多识的品格。
人逢喜事精神爽,爷爷脸上充满了喜悦:“咱老杨家世代贤良,近几十年虽没出贤才之人,但也没有一个奸佞(nìng)小人。”爷爷故意微咳几声:“早在800年前的北宋,咱们老杨家忠心保国,个个都是好样的!”
“哎呦,那都是古辈子的事了,不值得炫耀。”奶奶说。
“我还寻思着有机会了,去北平祖坟上舔把土哩。”爷爷郑重其事地说着。
母亲接过话茬:“还北平北平,早改北京了。好好想想,给孩子起个好名字吧。”
爷爷眯着眼皱着眉,显得很深奥:“八字上岸土两层、水一层,寒气太重,这木就不生长。幸好出生在小晌午,巳火禄地,今天又是好天,阳光充足,升温驱寒,水温土暖,这木就能生长。若是再多一层火,就能做个大官。所以,名字要带上火。”
奶奶着急起来:“俺们也听不明白。你就说给孩子起个啥名吧?”
父亲在一旁插言道:“那就叫红军吧,红色就是火嘛。”
“嗯,叫红军好听。整个一个军都举着火把,那才是熊熊烈火。”母亲一席话引得满屋大笑起来,不爱笑的爷爷也笑了起来,连声说:“行、行,好听。”
五天后,马红旗和季向樱来我家贺喜,痛苦从此拉开序幕。
马红旗是沈阳市第二中学的学生,即将毕业的时候,学校停课。1968年初秋,全国知识青年“上山下乡,接受再锻炼”的热潮如火如荼。响应毛主席的号召,马红旗来到玻璃山第八生产队插队落户。初来乍到,人地两生,与父亲相识后,两人都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,有事没事,就来我家闲聊。马红旗读过书有文化,无论是电灯电线,还是钟表机械,一看就会。而且长相俊秀,又能说会道,父母二人都很喜欢他,习惯叫他小红旗。
一表人才,外加他精明会事,大队书记还是挺器重他的。1971年“社办拖拉机站”成立后,大队也拟办“拖拉机站”,顺理成章,马红旗就是驾驶拖拉机备选人之一。
那段时间,小樱姑娘也是我们家的常客。
小樱生于大连。父亲是大连造船厂的工程师,母亲是国营海岸服务公司的职工。高中阶段,全国正值知识青年下乡高潮。但小樱的学习成绩却是名列前茅,厂长不舍得让这样的好苗子去农村,因此,就把她的档案压了下来,极力推荐她去复旦大学医学院学习,将来回船厂医院工作。年轻人头脑简单,小樱曾满怀豪情地说:“我也有两只手,我不想在学校吃闲饭,也要到农村去。”无论领导说,还是父母劝,她全然不听,最终放弃了读大学的机会。1969年夏末,来到玻璃山,也被分到了八队。
小红旗英俊,小樱端庄,母亲觉得他俩挺像一家人,于是,内心就产生了帮他们牵线的念头。有一天,俩人恰好都来我家,母亲当着他俩的面就说出了自己的想法。其实,他们在一个生产队,早已相识,但相互之间并没提过这事儿。经母亲这么一说,俩人很快就进入了热恋的境地。自此,但凡二人遇到一些解不开的疙瘩事,都要来找父母倾诉一番。
提着两包红糖和两瓶罐头,俩人有说有笑,走进屋里。父亲自然很高兴,又倒茶又递烟,几个人一直聊到大喇叭开播,二人才起身要回家。眼看天色已晚,父母说啥也不让走,二人就在我家吃晚饭。之后,小红旗独自回知青驻地,小樱就住在我们家,陪母亲唠嗑。
一大觉醒来,擦去窗户上的薄霜一看,外面白茫茫一片,不知什么时候就下起了小雪,现在依然不紧不慢地飘着。抬腕看看表,已经七点多了,“哎呀,我要迟到了。”翻身下炕,胡乱梳洗一下,辞别母亲,匆忙赶往牛场。
社员都早已上工,正在牲口棚清理肥料。队长看见小樱,脸色显得很难看,质问道:“昨天有事请假,今天又迟到。快九点了,你干什么去了?”队长姓高,秃头,冬瓜脸型,人称高秃子。高秃子是出了名的积极分子,他接任队长还不到一个月。
“哦呀,睡过了…..”小樱面带歉意,嗫嚅(nièrú)着。
“是不是有思想包袱啊?既然来到农村再锻炼,就不要怕吃苦。看来,你的问题,不是扣分那么简单了。”高秃子话里有话,似乎要小题大做。
小樱觉得纳闷,但也不敢多作解释,低着头拿起铁锹,准备干活。
“先把铁锹放那儿吧,大队请你去一趟。”
大队部坐一位中年男人,披一件军用大衣,三七分发型,额头肌肉松弛,满是抬头纹,一双不大的眼睛闪着亮,给人一种精明洞察的感觉。
高秃子把小樱带到屋里,那人放下手中的《知青材料表》,走到小樱面前,说:“我姓徐,是公社革委会干事。现在是玻璃山大队驻队干部。”
“您好,徐干事。”
徐干事“嗯”了一声,说:“你叫季向樱,大连人,父母是知识分子。我说的对吧?”
小樱茫然地应道:“对,是的。”
徐干事又“嗯”了一声,接着问:“向樱,你在农村,还习惯吧?”
小樱年仅19岁,涉世不深,不知怎么回答才是,迟疑一下说:“我昨晚睡着了。我以后注意。”小樱以为是迟到的事。
“现在不是说你迟到的事!”徐干事若有其事,接着问“来玻璃山多长时间了?”
“七个月了。”小樱如实回答。
“来到农村,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,青年人很必要。迟到一事,先不提。”徐干事昂了一下头,话题一转“今天找你,是有关你的思想觉悟问题,我想与你谈谈。有社员向我反映,你在背地里诋毁干部,破坏干群关系,这是违反政策的!”
“我诋毁干部?”小樱很是惊讶。
“杨云峰的老婆就对你说了些什么?希望你如实向上级反映!”徐干事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。
小樱思忖片刻,毫不犹豫地说:“徐主任,她什么也没说啊。最起码什么都没对我说。”小樱吃惊地望着徐干事。
“马红旗同志已经向组织反映了。希望你不要藏藏掖掖!”
“什么?马红旗?我们确实没说什么啊!”小樱有些懵了。
“我在问你,季向樱同志,”徐干事竟然忘记是季小樱。瞟一眼小樱,摆出一副大领导的样子:“是啊,你们青年人,从城市到农村,有理想,有抱负,我们不会一棒子打死人。不过,自己可别一棒子打死自己啊。”
小樱听的明白,徐干事这是在恐吓自己。可是,自己什么也没对峦姐说,峦姐什么也没对我说。到底是那些言论犯了忌讳呢?
想来想去,小赢突然说:“对,我想起来了。昨天在峦姐家,我们曾说过今年苞米大面积倒伏,收的没有丢的多。另外,西北地的甜菜至今还冻在地里,觉得太可惜了。根本没有诋毁干部的意思。批林批孔,我举双手拥护,但男劳力都开会去了,只剩下妇女去地里收庄稼…...”
“不要说了,”徐干事大手一挥,厉声喝道“要相信大队领导,是有安排的,这些用的着你操心吗?!”
“只不过…..”小樱支支吾吾,不敢吱声了,只是低头咬着嘴唇,矗立在那儿。
“杨云峰的老婆和你说的不止这些吧?你好好想想吧,昨天下午你们就说了些什么?小红旗你一定熟悉,他一五一十都向大队汇报了。其实,我根本用不着问你,问你是爱护你。毛主席说,一个人犯了错误不可怕,改了就是好同志嘛。”
“徐干事,我们的确就说了这些。”马红旗出卖了自己,自己的男朋友出卖了自己。太不可想象了,他面对个人前程,他的做人原则竟如此下作,竟如此奸诈!他一直在骗我,我竟然一点都没有发觉。小樱不敢想,也不愿意再想,因为她无法接受。此时,她觉得她的心都在流血。
高秃子扯下一只手套,提提腰带,转到小樱面前,质问:“你确定吗?告诉你,你要写出书面检查,在群众大会上做出深刻检讨!”
张老汉在我们家的左前方。老汉的小姑娘叫张荣,父母都叫她小荣子,十五六岁,没有念过书,经常到我家玩,是我家的特别通信员。昨天,小樱和马红旗来贺喜时,她就在我家的大门口。今天小荣子从商店回家,正巧碰见高秃子一脸怒气,带着小樱去大队,还嚷嚷着:“杨云峰入户八队,手续本来就不正规……”。小荣子听见提到我父亲,感觉这事不简单,赶忙跑到我家把消息告诉我父亲。父亲一听,觉得奇怪,随即撂下手中的活计,赶往大队部,硬着头皮递烟说好话,问个清楚。
高秃子的老婆小凤仙是付麻子的外甥女。1969年,我们入队的时候,付麻子从中作梗,百般阻挠。后来,拉练部队方政委伸手相助,我们一家才顺利落户。从此,我们与付麻子结下了难解之怨。在农村,家族势力会影响一个人的工作和生活。付氏家族上下百十口都聚居在玻璃山北街,可谓是独霸一方,虎牙难缠。
冤家路窄,父亲进出大队部,正巧碰见小凤仙。小凤仙是个精明诡诈的女人,善于制造事端,火上浇油。看到父亲脸上不高兴,心想准是有什么事,扭脸看了看父亲的背影,晃着肥胖的躯体进了办公室,打听消息。得知来龙去脉后,一丝冷笑瞬间掠过她那白胖的脸颊:“杨云峰,这次你犯到我手里,我可饶不了你。咱们老账新账一块算!”。
傍晚时分,小凤仙和高秃子气势汹汹来到我家。没进门,小凤仙就大声吆喝:“杨云峰,我们当家的怎么了,凭啥说俺们老高不负责任?”
母亲一看这架势,知道小凤仙刁蛮成性,今儿是故意找茬儿。摔不烂罐子撒不了油,也不甘示弱:“谁说你当家的了?谁说你当家的了?拿出证据来!”
“你还要证据?小红旗什么都说了。她季向樱也不敢不承认,你敢抵赖!”
“你把马红旗叫来对质,如果我说了,情愿去台子(在台子上斗人)挨批;他不敢对质,我就告你诬陷好人!”
“你真行、你真行…….”小凤仙一看母亲比她还厉害,直接坐在地上,大哭大闹。
母亲也是不好惹的主:“你当家是干部你就厉害了?现在是共产党的天下,老百姓有权力说实话。”
“你、你,我对你说,你生二胎还没有上环呢,我去告你!”小凤仙节外生枝,指着母亲吆喝。
“你都生了三胎,咋不上环呢?”妇女超生要上环,这词可是刚刚出现,很多妇女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。其实,母亲也挺害怕。
“我不上环是公社没有要求,你不要乱咬人!”小凤仙无计可施,只得耍赖。
“走,大队评理去—-谁不去谁就不是人养的犊子。”母亲怒不可遏。弟弟出生才六天,母亲也顾不上换衣服,径直向大门外撵去。
高秃子明知自己一身白毛,现在又当上了队长,万一事情闹大,那就不好收场了。看见母亲疯了一样向外追来,一把拉起小凤仙,撕撕扯扯,准备从冰上回家。
母亲几步追了过来,两人就在冰上扭打起来。这时,父亲也慌着跟了过来。
高秃子身为队长,只有假装好人,一个劲地扯住母亲的衣服。当时,天飘雪花,地面光滑,母亲撑开高秃子,用力过猛,滑入搅鱼的冰洞(把冰凿开一个圆洞捕鱼)。幸亏父亲眼疾手快,一把拉住了母亲。虽然没有完全掉入冰洞,但下半身却全湿透了。时值隆冬,零下几十度,母亲生育不久,身体尚未恢复,因此,母亲患上恶性感冒。
母亲咽不下这口恶气,决定要战败对方为止。在之后的半个月里,虽然她烧烧停停,浑身乏力,可是,只要吃过午饭,就搬个小凳子就坐在房后,面朝西北方的小凤仙家大骂。小凤仙领教了母亲的厉害,任凭母亲如何骂,再也不敢轻易露头了。母亲生就强势,任凭父亲如何劝阻,她就是不听。直到十几天后的一天,小樱告诉她:高秃子被撤职了,这事才算过去。其实,母亲这种强势的性格,铸就了她悲惨的一生。
二十天过去了,母亲的病情依旧不见好转,并且伴有剧烈咳嗽。奶奶告诫母亲,月子里有病月子里治,月子里治不好,可要撂下病根。母亲平时省吃俭用,自认为自己身强体壮,拖来拖去不舍得买药,严重了就吃几片安乃近。屋漏偏逢连阴雨,第二年开春,母亲的疾病不但没有减轻,反而越来越厉害,一咳嗽起来,整个胸脯都在疼。到卫生院检查,支气管发炎。治疗气管炎,只有青霉素,但玻璃山只是一个公社,卫生院根本买不到青霉素这种紧俏的药品。
母亲的病一天比一天重,身体越来越消瘦。从此,担水、做饭、喂猪、洗衣、带弟弟,都落到了我的头上,童年的欢乐,被一阵无情的寒风带走。
有关季向樱一事,父亲找到公社张干事,说明事情原委,得以及时澄清。同时,高秃子也被撤去八队队长职务。然而,经过这一事件,小樱万分痛苦,曾一度失去了生活的信心。
前程和道德,让人任选其一,说不清楚人们会选择什么。值得一提的是,马红旗缺少的是人性,他为了自己的前程,宁愿出卖自己的灵魂。
面对马红旗的奸诈和小樱的痛苦,父母内心久久不能平静。母亲埋怨父亲,不该与小人相处;父亲埋怨母亲,不该和小樱谈论大队干部。父亲又埋怨母亲:怎么能把小樱介绍给这样不仁不义的人?为此,二人吵来吵去,也没个里表。
父亲善良认死理,母亲任性不变通,左邻右舍又不是十分熟悉,二人一旦争吵起来,只能是母亲挨打受疼,然后就是仰天大哭一场,念叨着娘家的哥哥:“哥啊,我的亲哥啊,我就你这一个亲哥啊,你在哪儿啊?你知不知道你的妹妹在东北受气啊?”看到母亲嚎啕大哭,鼻涕一把泪一把,我常常被吓得蹲在角落里,不敢出声。
一年后,父亲牵线,母亲做媒,把小樱姑娘介绍给一位卡车司机。父亲说,他们生活的很幸福。(1981年,季向樱一家搬离玻璃山,在廊坊定居,自营印刷公司)
第二年春天,大队拖拉机站成立,马红旗如愿当上了大队的拖拉机手。从此,我们再也没有与他来往过。(1976年,马红旗回沈阳接班,83年因贪污被判刑四年半,88年释放)。
都说好人常在,可还有一句话:好人不长久,祸害遗千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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